——第三次“浪潮”中的反思

　　文/藍鯨

　　

　　一、 三次浪潮止不住

　　上海的鴿界學者顧澄海先生，把中國引進外籍鴿的行動劃分為“三次浪潮”，即本世紀二、三十年代以李梅齡為代表的第一次引進，四十年代末的日、美、法、比外籍鴿的引進，九十年代持續(xù)至今的第三次引進“浪潮”。

　　這種說法本身沒有什么不妥，只是第三次“浪潮”僅限于中國大陸，臺灣省的情況有所不同。

　　稍加注意，我們會發(fā)現(xiàn)，七十年間，三次行動相同點很明顯，就是引進、引進、引進，或者說買進，單向行為，沒有什么輸出或賣出。而且，引進的“浪潮”，一次洶涌過一次。依筆者愚見，三次浪潮這樣看來實際上是一次浪潮，或稱一次自始至終的引進行為的三個階段而已。引進是絕對的，持續(xù)時間的連續(xù)或中斷與否是相對的。沒有八年的抗戰(zhàn)，一、二次浪潮會連為一體，沒有五十年代的國際封鎖（隱去“閉關”意識和習慣），六十年代的“十年浩劫”（不鎖國也沒有敢來打交道的），第三次“浪潮”將早早出現(xiàn)，與第二次緊緊銜接。引進的欲望是一貫的、強烈的、毫不猶豫的和無可替代的，是十分自然的。只因客觀條件時有所限，弄得支離破碎，形成了斷續(xù)的“浪潮”。

　　以此預測，假如又有什么變化使得第三次浪潮引退，時機合適，第四次引進浪潮必將再度出現(xiàn)�？傊�，是要買，買了還要買，買了便沒有了自我，不買更找不著自我，陷入了一個不能自拔的怪圈兒。

　　
　　引進無罪，不能一般性的貶低，魯迅先生就是提倡“拿來主義”的，關鍵是要引得其所，物有所值，洋為中用，青勝于藍。

　　李梅齡引進“德國鳥”，不幾天就培育出“李鳥”；美國引進法國的“西翁”，形成了“海斯曼西翁”，還有“休曼”（又譯“休門”）和“戈登”品系出現(xiàn)。日本則有“勢山”、“細川”、“松風”、“南部”系，后來有“巖田輸入”、“魔鬼”、“村松白”，沒有人非議。

　　比利時、荷蘭，一百年間名系遍地，有人引進“會當凌絕頂，一覽眾山小”的詹森系后，竟然翻印出“克拉克詹森”、“會爬山的詹森”，創(chuàng)出源于詹森，高于詹森，打敗詹森的神話，這老外太會玩后來居上的把戲了。

　　我們的“優(yōu)勢”和“特長”還是引進。

　　“李鳥”誕生70多年了，雖經(jīng)歷了三次“浪潮”，再無什么“鳥”樹立起來，而老美自戈登、休曼之后，名系繁花似錦，足夠我們引進一陣子的了，只是別挑花了眼。

　　現(xiàn)如今，洋鴿廣告鋪天蓋地，有直接登陸搶灘的，有專事引進轉(zhuǎn)賣的，都盯住了這塊地球上最巨大的賽鴿市場。這次“浪潮”初起便波濤洶涌，更兼眾人刻意興風作浪，愿隨波逐流者也大有人在，第三次浪潮奔騰喧囂正未有窮期，淹沒我們的“遺老”，蕩平我們的特色，充斥我們的市場和鴿舍，也看不出就會退“潮”的跡象，是為三次浪潮止不住。

　　二、“最高買府”逃不出

　　臺灣地區(qū)鴿友“買“在我們前面，其規(guī)模和氣魄都曾遠在我們之上。有人戲言：“臺灣若是停止買鴿，國際鴿價將下跌一半！”這話恐非空穴來風。鴿界名人姜晨光先生發(fā)明了一個極有特點的說法，稱臺灣為“最高買府”，一語中的，一針見血，形象得很，再無人能出其右。

　　可能是“陽春白雪，曲高和寡”吧，沒大聽見有人喊好，唱反調(diào)的倒有不少�；蛟S，姜晨光先生言辭有時稍嫌激烈、尖刻，讓人享受不了，這筆者也有真切感覺，但對于“最高買府”一說，我是由衷的站在姜晨光先生一邊的。

　　“臺灣同胞我餓骨肉兄弟”，同歌里唱的一樣，同宗同祖，血脈相連，待人對事，看法做法相似一致是很自然的。在買鴿子方面，臺灣鴿友堅持數(shù)十年了，“浪潮”比我們這里要早許多，使翔的恒久是外籍鴿的子一代（沒有二代、不要二代、不想二代），買了賽，賽了買，至今看不出有停止的跡象。

　　姜先生所言：“一旦斷了購買歐洲鴿子的渠道，似乎其賽鴿的脊梁骨就斷了，奪冠軍再也無緣”。話雖偏刻薄，事情實際上就是如此。不過，我與姜先生倡導的“逃出最高買府”的動議見解有所不同：如若細品中華鴿文化與“買”的淵源，自會得出結(jié)論，“買府”是逃不出的，也不想逃出，搞不出自己的東西只能是一買再買，汽車（品牌流水線）、家電、武器和現(xiàn)代動、植物優(yōu)種，基本就是這樣，賽鴿豈能在萬般狂購的沙漠中矗立起一株橄欖樹？就賽鴿來說，“買府”已經(jīng)擴展到大陸，這邊也已經(jīng)是買風日盛，記不得筆者曾在哪本雜志上寫過：“外籍鴿轉(zhuǎn)賣流水線已在大陸安裝完畢”——“最高買府”逃不出。

　　三、 囫圇吞棗難消化

　　以上兩個小標題，只言買、買、買的表象，未論及根源，現(xiàn)在應當剖析一下了。第一浪潮是買，第二浪潮還是買，第三浪潮更是買。一面倒的傾向，看不出絲毫停止的跡象，源于中華賽鴿文化深層中的崇洋意識、急功近利意識、鴿界低文化儲備導致的育種意識和育種能力低下，還兼飼養(yǎng)硬件仍普遍較差，加之沒有負責的、持之以恒的、強烈的事業(yè)心。

　　賽鴿得了冠軍，上代不是洋鴿者，眾人會大搖其頭不予承認，不愿承認，身價自是暴跌。公棚賽后拍賣，位列三甲的，不是洋血名門之后，賣價平平。一旦沾了什么“騰”、什么“森”、什么“范”的飛個四十、八十名的，自有“慧眼”可以“識珠”，拍價扶搖直上。

　　洋鴿子買來，子代直接上賽場拼殺，一旦中鵠，財源廣進，老少生輝，再買再送，形成循環(huán)。洋槍洋炮直接打靶贏錢來得快，培育自己的品系何日成事？哪里來得及？“臺鴿”不過是歐美鴿系子一代的代名詞，非此國人不認。

　　99年臺灣某養(yǎng)鴿雜志的廣告年歷中，展示20羽鴿子， 原環(huán)外籍鴿就有14羽，占70%，其他幾羽，查不上兩代恐怕就到了歐羅巴和阿美利加了。日本翔道名宿巖田誠三先生在會見臺灣某信鴿雜志訪日人士時講過：“日本人做事比較認真，中國引進日本鴿子會有好的發(fā)揮，海上競翔也很合適，為什么非要舍近求遠到歐洲去買鴿”�；蛟S出與歷史和感情兩方面的原因，國人不太愿意直接去日本購鴿，但流入國內(nèi)的日本信鴿，應該承認質(zhì)量上乘，同是引自歐洲，日本為何有了自己的特色鴿系，我們?nèi)栽诿τ诓粩嗟匾�進呢？

　　中國人養(yǎng)鴿賭心盛，功利主義比較突出，而事業(yè)心則十分淡泊，這是與西方文化較明顯的差別，寧贏十座獎杯，不育一個鴿系。大陸條件總體上還差一點，臺灣不少賽鴿家條件已極好，偌大鴿舍勸充洋鴿倉庫，至多也是個洋鴿繁殖場，硬是不做我們自己的育種基地。用金錢、獎杯、賽績和擁有的洋鴿數(shù)量為自己堆砌一座“金字塔”，不肯在身后立一個為眾人首肯的特色鴿系作為豐碑。

　　把洋鴿當作原煤直接送進爐膛，直接燃燒取暖，燒完再買，不把它提煉成熱值更高的、更易燃燒的焦碳，也不將其加工裂解出燃燒橫充分更純凈的煤制氣。種鴿永遠是原環(huán)洋鴿，賽鴿永遠是洋鴿子一代，洋為中用？——中為洋“制”！

　　這里不是刻意貶低中國鴿友。長久以來，無論是引進家畜家禽品種，還是引進汽車、機械等機電產(chǎn)品，有好的就買，用一陣兒便過時，過時了再買不過時的，用不見青出于藍，永遠跟在人家后面，不能夠消化，不能夠創(chuàng)新，更難以趕超，這是綿長封建文化禁錮磨蝕了民族創(chuàng)造能力使然，屬深層次文化背景的遺癥，是為囫圇吞棗難消化。

　　四、 周而復始描舊圖

　　一個國家強盛與否須看其綜合國力，進展的潛力和持續(xù)發(fā)展的支持力來自于科技水平。鄧小平講過：“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(chǎn)力”。濃縮到信鴿競翔領域，道理是一樣的。競翔事業(yè)進步快、水平高、發(fā)達領先，必定是科技成分在其中拉動和促進，這是毫無疑問的。

　　我們幾年來習稱與國際“接軌”。實際上落后一方向先進一方靠攏，這一點應搞明白透徹，是進步拔高，不是簡單的賽制口徑的統(tǒng)一。

　　歐美鴿界同行都是內(nèi)行，是過來人。咱們嘗過的苦辣人家也曾經(jīng)嘗到過，比方說眼砂論，人家是發(fā)明人，幾十年前就炒過了，早已放棄，我們這里方才興隆，剛剛開始降溫，還很有市場。既然你還認可這個死理，歐美鴿界靈活對待，投你所好。筆者發(fā)覺五十年代歐洲推介展示名系鴿的廣告，有鴿主照片，有代表鴿群體照片，并沒有附鴿眼照。到了本世紀末，歐美售至中國（包括臺灣）的商品鴿，仍小心翼翼一對一附上鴿眼彩照。因地制宜呀！這是最基本最典型的商業(yè)推銷手段，入鄉(xiāng)隨俗罷了，骨子里恐怕沒有對你這份“執(zhí)著”的崇敬。

　　列數(shù)我們的固步自封，稚拙舉動，還能搞出許多。

　　前些年與香港搞對飛比賽，年年碰得鼻青臉腫，至今未見當事人出來總結(jié)什么，有個負責的交代，為什么我們這邊“孔夫子搬家——凈是書（輸）”蹊蹺明擺在那里，為什么香港初冬時節(jié)才放千公里？才肯答應與你搞對飛？為什么不走正南正北的直線，而曲線放沿海，對于為什么同樣一條競翔線路，秋冬季節(jié)同時司放，由北至南就能贏，由南而北就要輸?shù)脩K？北面一方多年沒說出個子曰，后來有人撰文指出，便不對抗了�？上愀垡廊辉诒藭r彼地放飛，他們認定了什么？去年秋，又有人搞南北向的對飛賽，照舊又是北邊的一方輸?shù)谩爸皇Ｏ卵濕谩�，居然有興致再度演示一下雞蛋碰石頭的效果，盡顯競翔“科盲”的風采。象東北密林中的傻狍子，獵人一槍未打中它，沒命的逃走，過一會兒再回原地“探究竟”，讓獵人候個正著。事先就沒有在競翔科學方面做一個探討，定一個課題？實踐結(jié)束輸也要輸個明白，不能只落得碰一鼻子灰。稍具科技水平是不能在射程內(nèi)用手槍決斗的，至少有一方先中彈甚至雙方同時被擊中要害，那結(jié)局不是用“損失”就能輕松形容的。還是去年秋天，某公棚賽的七、八百羽鴿子，500公里決賽由南向北當天“全滅”（“穩(wěn)拿”林云達先生語）勞民傷情泄氣，竟然還能喊出“明年再來”的口號！明年再怎么來？失格的賽鴿在公棚繼續(xù)養(yǎng)半年？照樣復制“全滅”的結(jié)局？今年的事情還沒了解呢！今年為什么會是這樣？誰的責任？主因是什么？要給個說法。怎是一句明年再來可以抵擋過去的！又要交“學費”？公棚是“精英賽”，選了又選的精兵強將，鴿隊年輕整齊，若正常情況下達不到一般鴿會普賽水平，就算失誤，就不正常，就應當查決策人組織者科技素養(yǎng)，檢測決策的科技含量。又是天公不做美？有遇見了北風？風能覆舟，也能推舟��？年年深秋刮北風，你為什么就是不順風放北？（地形不利者除外）既然都是秋天決賽，武漢、鞍山公棚放北線紅火場面可以視而不見？為什么99年還“記吃不記打”的還定南線？年年季季300公里飛不過500公里，失格掉鴿，年年還是“黑瞎子扛枷板——只認那個眼兒”非要放那個晦氣的300公里，還要“預賽”，上趕著觸那個霉頭，拿鴿主的鴿子當兒戲，畫一個與去年，與前年一模一樣的圓圈兒。

　　原地踏步就是倒退！

　　公棚競爭慘烈，是死是活終究是科技水平的較量。抱著兩天內(nèi)有歸巢，三百來米的分速也能分出個吆、二、三來，能發(fā)獎金能搞拍賣，篤定能撈回本兒來不虧這種態(tài)度，當年這茬鴿子就是生不逢時了，賽鴿棚無異于“毀”鴿棚。錢不是能買到一切的，錢不能代替和抵擋一切。

　　某大款去歐洲買鴿，受到冷遇，懷中掏出大把的美元，摔在對方桌子上，于是最終買賣做成，歐洲名家門口屹立起一位東方大漢的形象，那股子“豪氣”沖得筆者一陣兒惡心，這種“真人不露相”式的噱頭早就不時興了——你再揣著更多的美元不也是登人家的門求鴿嗎？就這意識水平，沒準兒明年又懷揣美元登門求鴿了，一直買到“第四次浪潮”興起也說不準。

　　記住了，美元人家也有，比你更多，好鴿子在人家鴿舍中源源不斷地產(chǎn)生，你沒有，這招你已經(jīng)輸了，徹底輸了，連翻本的兒的資格都沒有。乞丐憑什么在施主的桌椅板凳上敲那豁了邊的討飯缽？好沒道理！筆者巴掙著有朝一日歐洲同行求到咱們鴿棚門口，那才叫揚眉吐氣哩！老攢錢去當買家，去的趟數(shù)再多，也是周而復始地描畫舊圖，沒有實質(zhì)性的進步。

　　
　　現(xiàn)在，到了中華鴿友們依據(jù)我們的現(xiàn)狀深刻反思，在世界鴿壇上為我們自己定位，檢視中華賽鴿文化，揚其精華，棄其糟粕，不斷進取自新的時候了�？偠�言之，我們需要思索、學習，追趕的東西有許多，筆者認為最核心的環(huán)節(jié)，是要盡快培育出真正屬于我們民族自己的賽鴿品系，為世人公認，否則長期處于目前的狀態(tài)，就是迷失了自我，老跟在別人的屁股后面爬行，讓人家瞧不起，終究在國際鴿壇上沒有真正的地位，這是最大的悲哀。文中四個小標題：

　　
　　三次浪潮止不住，
　　“最高買府”逃不出；
　　囫圇吞棗難消化，
　　周而復始描舊圖。

　　
　　大致是中華鴿界長久以來延續(xù)至今的一種表象，“面壁十年圖破壁”（周恩來詩句），改變，是否應從這里下手？筆者知道，目前提及這個，僅僅是引發(fā)思考而已，尚未敢奢望還能有別的什么作用，真的有某種轉(zhuǎn)機，善莫大焉。